附瑛

正义【一】

这是一座常年温暖而湿润的海滨小镇，雾是这里的常客。生活于此的人们早已经习惯在晨雾中迎接新一天的到来。

一代代的人在雾出生，转瞬又随着雾离去，他们不曾在此留下过痕迹，小镇在雾起雾散中始终保持着最初的模样。时间的威力被削弱如时钟的指针，一遍遍徒劳地旋转。一圈圈下来，钟盘上什么都没有增加，什么都没有减少。

小镇的居民们享受着安稳如一的生活，认为这便是幸福。

这幸福于星见历9世纪中某一日结束。

没人能说清具体是哪一年的哪一天，漫长的战乱摧毁了太多东西。生命、誓约、记忆、爱，从未有过坚不可摧的东西。

一支军队冲入小镇，掠夺着并不富裕的资源。男人们上前想要理论，还未能说些什么就身首异处;女人们跪在自家门旁求留一口活命饭，回应的只有军人搬箱运柜的脚步与抱怨声。

在所有人家都家徒四壁后，人们以为这就可以强盗会知足。可军队应该是考虑到这种行为传出去对军队名誉不好，便下令屠城。

事实证明这很有效，在那混乱的年代没人会真正关心一个小镇的存亡。所以那场屠杀究竟是那个势力进行的，一直不得而知。

幸存下来的人当时大都还是孩子，他们靠躲在自家不引人瞩目的角落里得以幸存，但他们也因此亲眼目睹了家人一个个死在自己身边。他们在噩梦与战乱中晃恍然度过余生，他们一遍遍向下一代描述那可怕的一日，向他们讲述战争的可怕，并要求他们再教给下一代。

在历经数十代人的乱世之后，强大的中州国最终以铁腕确立了霸主地位，以此创立了秩序。诸侯们对强大狂横的中州敢怒不敢言，而底层百姓们则无比珍惜这相对安稳的生活。

当年那海滨小镇在望不到尽头的战乱中几经被摧毁，但这里的人们有幸活了下来。他们在一代代的教育中成为了最坚定的反战主义者，他们开始大力宣扬自己的各种思想。在中州的暗中扶持之下，曾经的小镇发展成为了城市。

教堂成为了孩子们的学堂。那些虔诚而善良的信徒们赞扬着主的仁爱，并真心教导每一个孩子。

尤拉努斯每次回忆自己的过去时，能回想起的最久远的记忆便是那次教导。那如晨雾般朦胧的记忆。

每个早上她都会和别的孩子一起在教堂接受教士的教导。那教士是当地孤儿院的院长，也是尤拉唯一能称上亲人的人。

〝主慈爱着世人，每人都是主的孩子，都应当怀有祂的仁慈与爱，应当追求和平与正义。〞

和煦的晨光透过彩窗玻璃照耀着教堂。教士站在台上，歌颂着祖辈们祈求一生的事物。让孩子们跟着听一遍念一遍。

〝但世间存在太多的丑陋与罪恶，唯有将其清除，主的仁爱才能显现，主的正义才能实现。〞

台下，一位扎着辫子的红发女孩坐姿端正，盯着手中的教材，认真地跟着台上的女人读，她没有像同龄人那样敷衍这些烂熟于心的东西，也不像是那些为了得到表扬卖力表演的孩子。

〝奉行主的道才能得到主的仁爱。〞

〝战争是主所厌恶的，和平是主所爱的。我们不能放下刀剑，但我们应该永不向奉行主之道的人挥刀。〞

〝欲望是魔鬼的诱惑，是引发一切罪恶与战争的根本，我们应该将其扼杀，让身心都践行主的道。〞

......

〝正义与爱永存。赞美主。〞

教导结束，孩子们一股脑冲出了教堂。教士微笑着目送孩子们离去，却在收回目光时发现了还有一个孩子没走。那个孩子规规矩矩地收拾好一切，这才打算离开。

〝我的孩子...〞教士上前欣慰地抚摸她的头顶，〝你出生时就沐浴着神光啊，你会成为神的奇迹的。〞

〝我会的，妈妈。〞女孩抬起头，回以一个微笑。她红色的双眸虽不够成熟，但纯粹而坚定。